即使在深夜两三点,库尔斯克市中心医院里依旧人来人往,时而听见救护车鸣着警笛呼啸而来,时而有值班医生在讨论病人情况的说话声。正在吊着点滴的孩子靠在母亲的怀里睡了,孤独的老人低着头看着手上的化验结果发呆。这里就像鬼门关,有的人离开后可以继续享受生活,而有的人一旦进来了就再也没能出去。

好在之主还是眷顾亚尼的,他在这天夜里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半睁着眼睛环顾四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的仪器和手身的输液管让他意识到自己是在医院里。亚尼刚想要坐起身,大脑瞬间一阵剧痛让他“嗷”的一声又倒了下去,不过同时他也看到了趴在他床边睡觉的人。那人也听到了响动,猛地支起身看向他。

亚尼跟艾萨卡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绷不住了,他歪了歪头,率先打破了沉默:“……额,嗨?”

艾萨卡一脸仿佛在做梦一样,去摸了摸亚尼的手,是有温度的,他连忙按响床头的召唤铃,不一会儿,便有医生护士过来把亚尼围住了。

等亚尼被医生们检查问诊完,艾萨卡早就不知道去哪了。

亚尼恢复地挺快,一个月后就恨不得下床蹦哒了,可医生强烈要求他再安分几天,毕竟大脑附近受损可不是闹着玩的。好在奥尔德斯听说他苏醒后立马就来到他病榻前一番父慈子孝,又是补汤又是益智类卡牌的,搞得亚尼一边想锤他一边又有些感动。

亚尼这天喝着奥尔德斯他老妈炖的不知道什么玩意,皱着眉问道:“我说,你看见莫兰了吗?”

奥尔德斯正低头选着牌,听他发问便回应道:“莫兰?说来也奇怪,他在你没醒来之前天天来看你,你醒了反而看不到人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亚尼一脸一言难尽,只好换个话题:“这住院条件我看着挺贵的,我家老头子你们谁把他抓回来给的钱啊?”

奥尔德斯说一摊手:“嗨!谁能找着那位大忙人啊,是人莫兰家的给你付的。说起这个,真不是我说你,大街上遇到枪战带着你家小美人儿跑不就完事儿了,你说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高中生逞什么能啊?”

亚尼嘴角抽了抽:“我脑子受伤了,您给我说说我都逞什么能了?”

在奥尔德斯接下来的叙述中,亚尼仿佛化身热心脑残愣头青,在黑帮交火里拼死掩护同学于危难之中。

……好像也没毛病。亚尼心里五味陈杂。

又扯了一会儿淡,奥尔德斯便告辞了,含泪说着羡慕亚尼不用期末考,被亚尼哭笑不得地打发走了。

临出院前一夜,亚尼百无聊赖地看着病房里的节目消遣时间,突然听到了敲门声,他正疑惑谁会大晚上来找他,就透过玻璃看到了门外的艾萨卡。

艾萨卡得到许可,开门走了进去,却在关门后停在了门口。

“站那么远干嘛,我以为我一醒你先会给我一个热烈的拥抱,结果你直接把一大群医生给招来了不说,还玩消失。”亚尼不满地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到旁边来坐。

这时艾萨卡早已恢复得差不多了,亚尼日日被大鱼大肉的滋润下气色也勉强与之相当。艾萨卡面无表情地在亚尼的床边凳子上坐下,轻声开口问道:“有没有哪里还疼?”

亚尼撇了撇嘴:“我全身上下都疼得不行,”他看到艾萨卡脸色担忧起来,忙又说,“哎我开玩笑的,早没事儿了,倒是你怎么都不来看我?”

艾萨卡躲避着亚尼的注视,解释道:“我比你恢复的早,回去准备考试的事情了。”

亚尼没有拆穿他一看就很假的谎言,只是说:“啊,这样。”

两个人之间沉默了下来,整个病房只能听见被调小的电视节目的声音。

最后还是艾萨卡打破了沉默:“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亚尼心说太多了!嘴上却也只是说:“啊我知道你们做生意难免树大招风有仇家的,毕竟在霍克里加哪个企业甚至官员不会和黑帮扯上关系,都懂的,哈哈哈,就……以后还是注意点比较好。”

艾萨卡听他说完,看着亚尼的眼睛,一脸严肃地说:“那好,换我问你了。”

亚尼的干笑还挂在脸上,只得立马正色,说:“好,你问。”

艾萨卡了当地问道:“你为什么会跟着那帮人后面,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

亚尼知道他会问这个,早有了准备:“我爸是个警察,虽然他常年不在我身边,但好歹被照顾我到大的警察叔叔阿姨们耳濡目染多多少少有些个人英雄主义,哈哈哈虽然没派上多大用场,不过好歹我们两都活下来了!”

艾萨卡却不信,语气突然急切起来:“个人英雄主义会为了不熟的人挡枪吗?”

亚尼刚想解释,艾萨卡却没有给他机会,猛地站起来眼眶发红地附身握住他的肩膀:“如果你真死在了那天,你就没有什么遗憾的事情,就不会觉得不值得吗!”

亚尼愣在原地,看着艾萨卡一改往常的冷漠淡然,好像变了一个人,由于过于激动正急促地呼吸着。亚尼偏过头叹了口气,随后转脸看向艾萨卡,笑了:“如果非得说有什么遗憾的事情,那就是没能跟你干上一炮吧。”

这次换艾萨卡愣住了,好像亚尼说的不是世界通用的安缇诺弥语,而是他从来没有听过的语言。

“听着,我现在要做一件从一开始就很想做的事情了。”亚尼眯着眼笑着说,接着就按下艾萨卡的脑袋,径直亲了上去。

和亚尼预料的不一样,与艾萨卡接吻并没有生涩的感觉,他到最后反而是被带领的一方。艾萨卡把他压在病床上,像是在沙漠中跋涉已久看到了绿洲的旅人,急切但又小心翼翼地索取着。两个人的呼吸都渐渐愈发沉重,直到快要缺氧才粗喘着分开。亚尼微闭着双眼,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他看到艾萨卡的眼神后,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那双眼中的感情太过强烈了,强烈到他光是看着就觉得刺眼。

艾萨卡压抑着自己过快的呼吸频率,看着亚尼说:“你不该过来招惹我。”

亚尼却不知死活地伸手捏了捏他的下巴:“有什么不该的,现在看来我们俩明明是两情相悦。”

艾萨卡抓住了他不安分的手,压在了纯白的床单上:“你……为什么?”

亚尼偏了偏头,问道:“什么为什么?”

艾萨卡觉得这个问题有点难以启齿,犹豫了很久才说出来:“……为什么会喜欢我?”

亚尼忍不住笑了一声,反问道:“你又是为什么?”

艾萨卡一向飞速运转的大脑在这段时间仿佛停止了工作,就像钟表的齿轮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亚尼却接着说:“不是所有事情都是有因与果的,与其思考由来,不如接受现实,来做吧。”

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出乎亚尼的预料,比如艾萨卡居然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性冷淡外加冰山,又比如,他居然随身带着安全套!

被压在下面快被扒干净了的亚尼终于找了个空隙问出了令他无法理解的问题:“我们同样是未成年三好高中生!为什么你会随身带着安全套啊!”

艾萨卡抬起头来在他耳边低沉地说着:“社交需要,不过以后不会了。”

“!!”他刚刚说了什么!亚尼还没从“艾萨卡竟然不是处男”这个事实中缓过来,艾萨卡就已经把手从他的后腰探进了更下面的地方。

在医院病房内置的浴室洗完澡后,艾萨卡坐回床边,双眼略带迷茫地看向窗外,却还牵着累瘫了的亚尼的手。听到身后传来亚尼不适的呻吟声,他便转过身摸了摸亚尼的头发,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腰疼。”亚尼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我想去洗个澡。”

艾萨卡二话不说把他从被子里抄了出来,明明两个人身高体重差不多,艾萨卡却一副很轻松的样子,亚尼也接受了两个人武力值差距甚大的现实,乖乖的让他用一种非常少女的方式抱进了病房里内置的卫生间。

亚尼进去之后马上表示他生活可以自理,然后把艾萨卡赶了出去。

艾萨卡没说什么,只是提了一句他刚刚用过卫生间,让亚尼小心地滑,就关上了的门。

激情带来的体液早已被沐浴露清洗干净,艾萨卡坐在窗台上望向依旧看不到星星的天空,他简单地套了件衬衣,连扣子都懒得扣上,晚风吹来,衣角随着气流微微翻动着。他突然很想来根烟,随后马上意识到这是在医院,只能兀自低头苦笑了一声。门后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艾萨卡双手下意识相扣地搭在大腿上,他知道自己遗传自那个印象里温润如玉的父亲的脸天生带有巨大的欺骗性,会让人觉得他人畜无害,卸下防备,甚至不当回事从而轻敌,就像一副撕不下来的面具,面具下的他是犹如母家所有人一般残暴的灵魂。在那年血夜后,他以为自己从此以后便孤身一人了,直到亚尼出现,帮他解开了手上的束缚,让他充斥着复仇恨意的生命里多了一些看得见但是无法真正抓住的希望。他的潜意识告诉他应该离亚尼远一点,但过分热情耀眼的亚尼令他就是忍不住想要去看着,即使就远远地看一眼也行。而且这次毕竟是受自己的牵连,他无法狠下心做到他母亲所说的斩断一切不必要的羁绊。那天在医院走廊里,那位声称是他大哥的人听完他的回复后,没有同他预想的那样,嘲讽他,奚落他,就像他母亲那样:“你活下来的全部意义只是为那些因你而死的人复仇,他们是你活着的全部理由。”亚瑟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有一个精神寄托,会让你沉重的人生走得不再那么举步维艰,但是你也必须做好一个准备。”艾萨卡下意识问道:“什么?”

亚瑟眼神黯然道:“当你某天失去了这个寄托,将要面临的更艰难的人生。”

“艾萨卡!”亚尼从浴室里传来的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艾萨卡走到门前回道:“我在,怎么了?”

“换洗衣服!”艾萨卡听后立马去给他拿了套新的病服,刚想给他递进去,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一身水汽和香皂味的亚尼从门里走出来猛地抱住了他。

“突然好想见你,让我抱会儿。”亚尼像一只大型犬一样,蹭了蹭艾萨卡的脖子。

艾萨卡露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回抱住了他。

他。

2条评论

发表回复

你的电子邮件地址不会被公开 * 为必填字段

提交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