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缪尔紧张地听着门外一如往常的脚步声,直到那声轻不可闻的关门声响起,他才如释负重地深呼出一口气。
在被窝里度秒如年地又待了一会儿,确认亚瑟已经休息后,他才蹑手蹑脚地赤脚下床,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再次来到了卫生间。
此时正是冬季,接触冰冷瓷砖的一刹那,他就感到从脚底迅速窜上了一股钻心的刺痛。咬着牙关,他撕扯下几张崭新的卫生纸,胡乱揉作一团,扔进垃圾桶里。
为了不让其显得欲盖弥彰,他甚至往上淋了点水。
做完这一切,他动作熟练地回到房间,立刻钻进温暖的被窝里。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梦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又虚假,他居然能如此确切地体会到那种疼痛和羞耻。而在知道那一切都是梦的时候,居然立刻毫不抵抗地全盘接受,甚至沉溺其中。
塞缪尔,你太不知廉耻和过分贪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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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了解到梦遗这个生理反应,是和阿诺他们几个男孩子的课余活动中。
几个正值青年的霍克里加好男儿正对着一本色情杂志流口水,而塞缪尔却面色如常,仿佛置身事外,既不会脸红,也没有激动的神情。
安东尼朝他开玩笑道:“我说,塞缪尔,你对这些金发碧眼大波浪的妞儿就一点反应都没有吗?多正点啊!”
另一个男孩假装一脸嫌弃地表示反对:“说实话,我们霍克里加的妞儿都这样,我都有点看腻了,来点东方妹子。”
塞缪尔只是撑着下巴,像看一本生物图志一般浏览了一遍,打字道:“我该有什么反应吗?”
几个男孩互相挤眉弄眼,最后决定让和塞缪尔关系最好的阿诺来解释:“咳咳!哪天给你看一个好东西你就知道了!!”
“什么好东西?”
没想到一向拥有男子气概的阿诺却害羞地摸起了后脑勺:“就是……额……就是……”
“小黄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安东尼没想到能看到阿诺害羞的一面,忍不住笑了出声,“我前几天还听你爸和我老爸吐槽说,你梦遗完吓得以为自己尿裤子,躲在厕所洗被老妈发现了哈哈哈!……哎哟!”
“就你话多!”阿诺被笑话了,怒不可遏地作势要揍安东尼,被对方反扔了一个鬼脸。
“梦遗?”塞缪尔不解。
另一个男孩似乎很有经验,便认真地和塞缪尔解释起来:“就是咱男性成熟的标志!晚上做梦的时候会有一个性感尤物钻进你的大脑里,和你这样……还有那样!嘿嘿嘿!”他的表情越说越猥琐,双手还比划起来,“接着,你就会很爽!就控制不住射精啦!不过别怕,你好像和你爸一起生活的,第二天和他说,让他给你处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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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让父亲来处理!!!
他第一次梦遗,醒来的一瞬间猛地回忆起了梦里的画面。虽然看不清脸,周遭一片混沌,可是那样踏实触感,那股清香的气息……就是亚瑟。
自己居然以父亲为对象做了那样肮脏越距的事情,真是立刻一头撞死人生重来的心都有了。
结果就是趁着天还没亮,塞缪尔自己爬起来把弄脏的裤子洗干净,特意晾在一堆当日刚刚晒出去的衣裤中间,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之后,塞缪尔还特意在亚瑟收拾衣服的时候瞟了几眼,确定对方没有发现异常,才放下心来。
而他仍旧会做那样的梦,就如今天一般。
与同龄男生打成一片后,塞缪尔自然不会像幼童般地懵懂无知,但他自觉是分得清道德界限的。可每当自我批判时,那自心底传出的微弱抗议,又是什么?
不要去想,不要去想,不要去回忆!
都是梦!都只是梦!都不是真实发生的!
——可那不是你潜意识里最想要的吗?
脑海中突如其来浮现的一句话,让塞缪尔无法动弹。
自己,最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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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瑟这一天临时被安排了一场大手术,预计三十小时以上,他便往家里传了条简讯,知会塞缪尔一声。
末了,还被科室的护士调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海默医生有了家室,每逢加班都要报备。”
亚瑟不觉有他,十分自然地笑道:“那可不是,家里有个傻儿子,要是我不说一声,他能把自己饿到明天早上。”
护士们都只是知道亚瑟领养了一个儿子,但都并未打过照面。霍克里加人从骨子里根植着一股冷漠,即使表面看上去亲切无比,但彼此间公私分明,对他人的隐私都报以尊重,不会越距打探。
而这对于本就想将塞缪尔隐藏起来的亚瑟来说,无疑是十分有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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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无表情地关掉收讯机,塞缪尔抱着腿蜷缩在沙发上,苍青色的双瞳呆呆地望着面前摆放着零食水果的茶几,一点想要挪窝的意思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他向右倒在沙发上,将一旁的方形抱枕抱在怀里,整张脸埋了进去。
亚瑟近年来已经升为了外科主任,自然比以前更加忙碌。不仅要处理较为复杂的手术,一些研究所的人事调动都需要他来定夺,晚归抑或不归都早已是常态。但对于正处于大脑混乱、却又不能将问题向他人倾诉的塞缪尔来说,这样冰冷的寒夜,比亚瑟在时,那不自觉的心跳加快更加难熬。
我好想他。
当这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时,塞缪尔彻底放弃了挣扎。
他从未接触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已故的外祖母也未曾与他亲近。他不懂得亲情是究竟是什么感觉,他只知道自己从未如此全心全意地信任一个人;又或许自己和那个绑架犯父亲一样变态,继承了那人基因的自己也无疑拥有心理缺陷,才会这样……才会这样……
才会这样对自己的养父生出难以抑制的占有欲……
没错,无论后天如何改变自己对世界的看法、对他人的评判标准、甚至是对自身价值的根本看法,那自内心深处的、最原始的观念,早就在出生之前便扎根于心。
塞缪尔放开抱枕,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他迅速地将冰箱里的速食食品放进微波炉里打热,三下五除二地全部吃光,行云流水般将餐桌收拾干净,拿起挂在门边的大衣,离开了家。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