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尼敲响监控室的门,不多时,门开了,奕泽走了出来。他低声朝亚尼问道:“顺利吗?”

亚尼点点头,余光越过奕泽发现了坐在监控室里的奥尔德斯,便朝他道:“亲爱的奥尔德斯警官,您怎么还没回家啊?瞧您那黑眼圈都快赶上隔壁关押室里的小混混的烟熏妆了。”

奥尔德斯听到亚尼的声音,转过脸看向他,眼神中似乎有一丝烦闷,没好气道:“这就回去,我只是看到斯米尔诺上将到访,想留下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亚尼“哦”了一声,朝他挥了挥手:“没事了,不过那两个人还劳驾你找个安全妥善的地方给他们,特别是凯瑟琳小姐。回头找你一起喝酒啊!”接着朝他挥了挥手,转身与奕泽一同离开了分局。

亚尼坐在副驾驶上,靠着座椅闭目养神,脑中一刻不休地思考着接下来的行动。奕泽手握方向盘,注视着前方:“关于桑遗那件事……在你带回来的尸体上,我找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那尸体上的刀伤,不像是你的作风,反倒像是多年前的……”奕泽说到一半,便停下来,等待着亚尼的说法。

亚尼微微睁开眼,伸了个懒腰,语气有些锐利起来:“奕泽·斯米尔诺上将,有话就直说。”

“那位就是你当年宁愿违抗组织命令也要保的人吧?这次为什么还要对组织说谎?”奕泽说这话时脸色十分阴沉难看,他对亚尼这种可能会毁掉自己的行为很不理解。

亚尼不悦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道:“组织的情报还告诉我说,逃犯只一人。”

“亚尼!你还记得自己是什么人吗!”奕泽忍不住想要提醒他自己的身份,不由得提高了音量。

亚尼不再说话,他双手抱胸,转脸看向窗外。

奕泽转过身看回前方,沉默了片刻,叹出一口气:“我只是替你感到不值,若不是那件事,如今这个位置怕也轮不到我来坐。”最后奕泽将车停在了一处偏僻的小巷口,替亚尼打开了车门,“进去之后,你自己小心些,有什么意外随时和我联系。”

“放心吧,奕婆婆,我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差事了,你说你这种爱瞎操心的性格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亚尼笑着说,却没有下车,他看着奕泽,镜片后的赤色双瞳中那深不见底的眼神看得人呼吸一滞,“当年那批执行人也就剩你和我了,奕泽。我既然做了,我就自己承担后果,你这个位置不比我好过多少,现在上面一群老家伙想必还盯着你,等你犯错。”

奕泽的喉结动了动,深深地看着亚尼:“我有分寸。”

亚尼继续说:“桑遗那件事情,当初为什么要我去,估计也是因为他们早已发现了什么,在试探我的态度,我知道的。”

奕泽语气中带了些不悦:“那你为什么还要去?”

亚尼神色黯了下来,那副隐隐含着一丝悲哀的神色让奕泽觉得陌生:“我想见他。”

奕泽愣住了,他在此之前设想过亚尼无数种回答,却偏偏没想过,是这样简单的理由。

亚尼很快就恢复了往常那副吊儿郎当的表情,拍了拍奕泽的肩膀:“我们相交十几年了,对于你要做的事情我不会阻拦,你也不用老担心我,我们都不是当年那群无能为力、任人宰割的孩子了。好好保重。”说完,便下了车。

车里的奕泽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发动引擎离开了。

亚尼再次出现时已经换上了一套深蓝色的工作服,他低头压下鸭舌帽,提着两个箱子跟在另一位送餐师傅的身后走进一条小巷。小巷深处有着两个腰间挂着曲刀带着面罩的守门人,看到亚尼他们,便朝他们伸出手:“站住,是干什么的?”

站在亚尼前面的送餐师傅名为冯,满脸横肉,满脸带笑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慈眉善目,让人很容易便放下戒心,他朝守门人弯了弯腰道:“大哥们辛苦了,我和我徒弟是来给各位长官送饭的,我们几天前还见过。”

其中一个守门人却指着亚尼问道:“他是你的徒弟?我怎么从来没见过?抬起头来!”

亚尼闻声便抬起头,一副谄媚的笑容望着两人,就差没伸手递烟了:“大哥们好!初次见面,往后多多关照啊!”

守门人冷笑一声,锐利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亚尼,突然用手捏住了亚尼的下颌骨,逼迫他抬起头正视自己。亚尼瞬间露出略微慌乱的神色,一脸尴尬的笑容僵在脸上,俨然一位刚走进社会的新人菜鸟。

另一个人守门人在另一边用只有他和冯才能听见的音量道:“上次不说要个女人来吗?”

冯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这……我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一时半会儿也没找到个好的,这小子刚进社会,好骗得很,长得也不错,吓唬吓唬他,也能凑合着用不是?”

另一边,守门人恶狠狠地对亚尼说道:“进去之后别做多余的事,知道么!”

“当……当然!”亚尼应允后,被放开了下巴,一旁的冯也好似松了一口气,朝两位守门人赔笑着。

另一位守门人动手检查了他们手上提着的箱子,给他俩搜完身后,便道:“快进去吧,别耽误事儿。”

冯对两人再次弯腰道谢,带着亚尼快步地走进了门内。

亚尼低头跟在冯的身后,中长的黑发掩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他一边走着,一边转动眼珠左右观察着附近的情况。狭窄的室内长廊里日光灯在微微闪动,大大小小的管道盘根错节地盘桓在墙壁上,巨大的轰隆声透过墙壁传来,却并未能听见人声。

到达甬道尽头的保安室,一位壮硕的大汉正抱胸盯着监视器,听见脚步声,目光便紧锁在走来的冯和亚尼身上,见两人身穿送餐员的劣质制服,便抬头用鼻孔瞪着他们,指了一个方向,不屑道:“就放在那吧,晚点会有人来提。”

冯点头笑道:“没问题,长官。”接着推了推亚尼,“把饭菜给长官送过去。”

亚尼闻言便走向保安室,把箱子放在了门口,随即大步跨了进去。大汉看着亚尼这个意料之外的举动,立马站起身想要拔出腰间的刀:“你干什么!”

亚尼没有给他拔刀的机会,单手按住他握着刀柄的左手,甩手亮出原本藏在箱子暗格里,被亚尼在放下时顺手带出藏在袖中小刀,手一动便割裂了大汉的喉管。大汉连警报都没能拉响,就抽搐着倒在了地上。冯依旧是满脸慈善的笑容,低声对亚尼说:“那接下来就辛苦长官了,我先离开了。”

亚尼朝他点了点头,便跨过尸体,附身查看监视器里的画面。

冯一个人走出门外,守门人也没觉得有丝毫不妥,反而朝他吹了个口哨,冯听后长叹一口气,拎着箱子快步离开了。

那位大汉的身形较亚尼来说过于壮硕,他身上的制服穿在亚尼身上显得亚尼身形有些臃肿,不过这些倒没什么,只是割破喉管时亚尼即使立马下手避免血液溅在衣服上,也还是在领口处残留了些,不过衣服是深黑色,倒也不会太明显。用找到的钥匙打开保安室后那扇铁门的锁,亚尼正式踏进了这座巨大阴森的建筑。

如果他晚一点离开,他就会发现保安室中的监视器里的画面,正在一个个变成雪花乱码。

亚尼根据从监视器里看到的角度躲避着监控,向深处潜入。可是越往里,灯光愈发暗了起来,到后面甚至整个室内的气氛变得十分压抑,四周一片死寂,让他不得不把脚步放得更慢来降低行动发出的声响。亚尼原本以为凯瑟琳说的雇佣兵会在建筑内不断巡逻,结果却没有见到几个。他的疑惑在一个黑暗的拐角处得到了解答,他发现了一具雇佣兵的尸体。亚尼心里大惊,这里除了他,还有别的什么阵营势力也潜入了进来,他必须更加小心才行。他粗略查看了一遍这具尸体,发现致命处的伤口还很新鲜,应该是前不久刚被杀害随即被拖进角落里的。亚尼之所以没有在路上看见雇佣兵,很大可能就是被这位不知名的人处理掉了,可他的目的是什么?

根据凯瑟琳提供的地图来到感染者们被关押的区域,亚尼粗略看去,每扇门都紧紧地关闭着,在大门口,有两名雇佣兵一左一右把守着,他们把手时刻放在腰后的弯刀上,十分警惕。看样子现在不方便过去查看情况。

于是亚尼决定通过一旁的通风管前往更深处。

越往深处爬,空气中开始渐渐弥漫着一股化学药品的气味,从不远处还传来了几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亚尼朝声源处前行,抵达一个通风口后朝下看,便看到了一群穿着白色大褂医生模样的人围在一个瘦弱的男人身边。四肢被绑在一张手术台上,嘴里塞着一个口球,身上的病号服穿在他身上显得空空荡荡。男人神情惊恐,不断地发出“呜呜”的声音。随后一位医生接过助手递上的手术刀,俯身竖向划开男人的咽喉,似乎连麻药都没打,这个悲惨的男人看样子想发出一声凄惨地嚎叫,实际上发出的声音却十分滑稽,他没撑多久便失去了意识。医生们好像在研究他的咽喉部分,讨论了一阵,便有医生上前给这个男人注射了什么,男人很快便醒来了,他回过神来脸色通红地继续呜咽着,如此反复。亚尼偏头往旁边看去,发现这张手术台旁还有另一个手术台,好像另外一个手术台旁的男人就没这么幸运了,他的下巴和他的上半张脸已经完全分离开来了,活像亚尼听谁讲过的桑遗恐怖故事里的裂口女。

接着在一个下分叉口,亚尼本应该往左前行,却陡然听到了从右边传来了一阵模糊的人声。亚尼凝神思考了片刻,决定去一探究竟。越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去,所听到的声音让亚尼越发难以忍受。他透过通风口向下看去,看到了一个明亮的房间,和一张在不停摆动的床。亚尼不用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一个男人压在一个女孩身上,猛烈地摆动着腰部,女孩的四肢被用皮带扣在床的四角,嘴里也被塞上了一个口球,看来这是专门防止感染者吟唱的一种手段。在她赤裸的身上,亚尼看到了与凯瑟琳身上一模一样的十字刺青。突然男人抽出床边的一根项圈,套在女孩的脖子上。

“来啊,叫大声点,你们不是喜欢唱歌吗?让我听听你们动听的声音吧?”男人边说边收紧项圈,女孩渐渐被勒得难以呼吸,挣扎着呜咽起来。

不行,必须救她!

陡然一声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男人立刻回头看到了一跃而下的亚尼,他毫不犹豫地抽出身迅速用毛巾裹住自己的下体,手摁在床边的长刀上,在看清来人的模样后露出了一副猥琐的笑:“哟,从天而降的小美人儿,你也想加入吗?”

亚尼手握短刀举在胸前,不说话。他这下看清了眼前的男人的模样,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可是却想不起来。男人一脸不把亚尼当做威胁的样子,反而朝亚尼伸出手:“如果你把衣服脱光了自己过来,我会原谅你现在拿刀对着我的罪过,保证让你爽到犹如天堂。”

若是不听男人说的话,他站在那处就像一个贵气的绅士,在向一位他爱慕的女士递出邀约。亚尼露出了一个轻浮的笑,回道:“好啊,就怕你消受不起。”说罢,便想趁男人没拿起武器,先发制人。可男人的动作十分迅捷,迅速拔刀挡住了亚尼的一击,亚尼一击没有得手,立刻后退了几步。男人摸了摸光亮的刀面,看着亚尼舔了舔嘴唇:“看来我们有的玩了。”

男人挥刀击向亚尼,这柄长刀刀身仿佛一条毒蛇般扭动朝着他握刀的手而撕咬去,亚尼闪身躲开,而蛇头却突然猛地一个转弯,划破了右手的衣袖。

亚尼皱着眉,打掉后续追击而来的攻击。那柄长刀过分柔软,可以朝任何角度弯曲,亚尼感到仿佛被一条巨蟒近身,会渐渐被其紧紧缠绕直至窒息。此时,亚尼余光看到被困在床上的女孩的脸已经由于缺氧变得通红,他立即将手中的飞刀扔出,割断了束缚着女孩右手的皮带。与此同时,如毒蛇般凶猛的长刀带着狠绝的气势刺穿了亚尼的右肩,亚尼眉头紧皱地看着猛地凑近的男人,他忍着痛伸手想要拔出刺在自己右肩的刀,却被男人一把捏住手腕,“咔”地一声,脱了臼。男人摘下亚尼鼻梁上的眼镜扔在地上,掐住他的脖子,在他右脸颊上舔了一下,语气恶心至极地说:“你居然还有闲心顾着别人的生死?很可惜,接下来你要带着伤陪我玩了。”

亚尼勾了勾嘴角,突然猛地踢向男人的下体,男人没料到他居然在这样的剧痛与束缚下还有力气行动,霎时疼得松开了手。亚尼迅速后退与他拉开距离,忍着右肩传来的疼痛把左手给接上后,用力把肩膀上的刀拔了出来。鲜血染红了亚尼的左半边身体,他咬着牙不吭一声,左手拿起长刀,朝男人走去。男人脸上原本猥琐的表情换成了一副阴鸷的模样,他扶着墙,眉头紧皱地捂着下体站起身,朝亚尼勾着嘴角道:“哎哟,我还真是小瞧了你。”

说罢,狠狠地敲击了三下墙面,安置在房间内的警报立即响了起来,亚尼被突如其来的刺耳噪音震得一晃神,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原本房间里的男人已经消失了,只剩床上喘过气来的女孩一脸担心地看着他。

亚尼扔掉手中的长刀,捡起自己的短刀,不去看床上的女孩,只是动作迅速地将剩余束缚住她的皮带一一划断,拿起床边白色的浴衣让女孩穿上。

“我们最好快点离开这个地方,”亚尼指了指他下来的那个通风口,“我告诉你怎么走,你从那里逃出去吧。”

女孩却摇了摇头,把亚尼往门外拉,坚持让亚尼跟她走,亚尼没办法,便只能跟着她快步走出了这间屋子。两人前脚刚离开屋子,雇佣兵们就随后抵达了这里。

“长……长官,他们不在了。”一个雇佣兵傻头傻脑地说道。

再次回到此地的男人一脸蛋疼地骂道:“他们当然跑了!”他指着房顶的通风口说,“给我去查!这个东西还通到什么地方!顺便给我把杰西卡那个臭婊子给我叫来!她这么设计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一个雇佣兵当即应声离开,剩下的看着神情比平时恐怖一万倍的长官,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一个雇佣兵将原本被亚尼扔在地上的长刀捡起双手平放半跪递给他,男人带着怒气接过长刀,余光却瞥到了同样落在地上的一样东西——浸在一滩血迹上的眼镜。男人走过去,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随后一脚将其踩碎。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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