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设定,OOC预警。
“我将合眼睡在你如梦的歌声里,
那温暖我似乎记得,又似乎遗忘。”*
落叶堆里窸窣的碎裂声传来,赫尔知道,是自己又做梦了。
从这个学期开始,年轻的学者频频陷入光怪陆离的梦境,喧嚷人群里的惊鸿一瞥,总有什么在耳边流连不绝的声音,最真实的触感却是来自怀中,仿佛能够填补与生自来的空缺。毫无例外的是,他从未看清梦中那人的脸。
室友看见他习惯性地扶额,笑着挤兑他是不是做了春梦,赫尔沉默摇头,从床头柜拿起眼镜带上,余光扫过亮起的手机屏幕,教授的邮件已经躺在了邮箱。
送些资料去疗养院,这比起接送孩子和代买礼物,已经算是轻松的差事。接过鼓鼓的牛皮纸信封,赫尔转身离开,错过自己导师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
疗养院地处偏僻,也因此显得有些荒凉。赫尔下了车,眯起眼睛试图辨认和通用语迥异的花体字,有的字母被青苔遮盖,但仍不掩时光的厚重。大门并没有锁,他直接进入了眼前气势恢宏的建筑,走廊里光线昏暗,他刚想找个人问问医生的办公室在哪儿,却被前方虚掩门扉里的光景吸引了注意力——那似乎是一张诊疗床,上面有个人影。出于不知从何而起的好奇心,他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也许是被他的突然出现惊扰,那人向门口的方向转过脸来,露出一双翠绿的眼,赫尔心中轻轻一动。中央学院曾经发放过珠宝展的门票,展厅正中的便是如此盈盈一汪碧色,冰冷而昂贵,却远比不上眼前瞳色令人神往。他想再走近些,被厚厚的玻璃挡住。察觉到小学者的些许窘迫,玻璃后的人轻微弯了弯眼。赫尔注意到他的睫毛是浅金色的,仿佛阳光落在上面也比平时雀跃几分。
“你……”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忘记了一直坚持的语言礼仪,赫尔的脸有些泛红,“你好,请问医生办公室在哪里?”然而侧卧的青年只是小幅度地偏了下头,好像没有听懂他说了什么。赫尔刚想重复一遍,思路却被他的动作打断,他顺着青年曲线优美的颈项向下看去,他身上的赫然是一件拘束衣。
这里真的只是普通的疗养院么?象牙塔里的学者突然遍体冰凉,他望着对面的青年,看见对方神色微变,不像是悲伤,更像是经历太多后,混杂着的怀恋和……悲悯。
赫尔突然不愿再去想教授让他过来的目的,他靠着玻璃坐下去,出神地看着青年的脸,目光渐渐凝在他眼下一片软红。按理说惑人的美貌大抵应透着危险,可面前的容颜分明令人安心,像是时光也无限延展,远至千年万年。恍惚间他的手指抚上玻璃,虚虚勾勒对方的轮廓,本该是冰凉的触感,却有依稀的暖意萦绕上指尖。
逝者如斯,在奔涌不回的时间之流里,消逝的到底是谁呢?
清冽如水的语声把赫尔的神思拉回现实,他怔怔看向青年浅色的唇,吐出的单词是他一直研究的古安缇语,意思是——
“什么人?”护工模样的男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干什么的?前台登记了吗?”
赫尔皱起了眉,把手伸进随身的包里想找出教授的介绍信,还没等多加动作,已经被护工推出了房间。他回过头去,在青年的眼中看见自己,像是荒谬至极又无可改变的预言。厚重的门在他身后关上,空旷的走廊里足音寥寥,只有阳光仍如碎金般浮沉。
返回学校后,赫尔再一次陷入了梦境。不同于之前至少看起来还算生活化的场景,这一次他面对的是铺天盖地的湛然金色,其上附着的灼灼光焰让人几乎睁不开眼,却带着致命的吸引力,就像火焰的温暖之于飞蛾。庞大的生物在他面前垂下颈部,动作带着温柔的错觉,他循着内心的鼓动抬头看去,对上与白日如出一辙的翠绿眼瞳,陌生的字句直接具现在脑海里。
“Observation system shutting down.”
他在那一瞬间直接醒来,身下的床单已被冷汗完全浸湿。
那之后,赫尔再也没做过奇怪的梦,运气也诡异地好了起来,课题通过的轻而易举,几个同门开始旁敲侧击,甚至有人问他有没有什么玄学。赫尔失笑,心里却隐隐约约觉得,是有什么,和过去不一样了。
这一天赫尔和往常一样埋首于文献,半开的窗外突然传来被刻意压低的尖叫和笑闹,他向外望去,可以称得上俊美的金发青年一身剪裁合体的三件套,也在抬头看着他。
世上从来不存在什么应许,但眼前所见,也许可以名为片刻真实。他转身往楼梯的方向走去,不知道走过多少遍的路,双腿却带了失重般的虚浮感,而他仍然继续,继续,眼前恍若有光。
END
*:何其芳《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