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闹半天干嘛呢!直接这样不就行了吗!废物!都是一群废物!连个小叫花子都玩不过!”男孩大声嚷嚷着。其他小孩听了,纷纷不服气了:之前是你自己说他脏不要碰的。
其中一个孩子走到塞缪尔身边,一把将他从沙地里拉起来,强迫他站好,然后用力将他再次推在地上,回过头朝男孩伸手道:“我做到了!说好的冰淇淋!”其他孩子见了,也纷纷争先恐后地效仿起来。塞缪尔每次想要站起身来,都被狠狠地再次推倒在地,混乱中有人抓住他的长发,将他的脸重重埋进沙地里。耳边传来恶毒的笑声:“你看他都不会说话哦,怎么踹——怎么踢——哈哈哈哈哈哈!都一声不吭呢!哈哈哈哑巴!这个臭乞丐是个哑巴!怪不得被扔了!喂,哑巴,你爸爸妈妈是不是因为你又是哑巴又是傻子,所以才不要你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活该!还想吃鸡腿?”塞缪尔被抓着头发抬起头来,眼睁睁地看着男孩将鸡腿扔进沙地里,像裹酱一样裹了一层脏兮兮的沙,然后塞进他的嘴里。塞缪尔疯狂地挣扎起来,但那点微不足道的力气完全拗不过压住他的两个胖小子,他皮包骨似的手臂在他们满是横肉的手里,就像一根一掰就断的小树枝。
“哈哈哈哈哈把哑巴活埋咯!”“死哑巴!你求我啊!你开口求我我就放开你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塞缪尔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他们如此恨自己,以至于现在要杀掉自己。现在的他似乎已经认命,放弃了挣扎,任由其他人把沙子一堆又一堆地扔到自己身上,他面朝下地趴在沙堆上,双眼无神地望向昏黄的天空——好刺眼,这阳光好刺眼,他们的笑好刺眼……
“你们在干什么!住手!”不远处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小孩们见状,立刻四散逃走了,仿佛一场转瞬即逝的闹剧。塞缪尔看着那个身穿白色衬衣的男人快步走进沙地,将已经被埋了大半个身体的他挖了出来,男人俊秀英气的五官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无比柔和,他就这么看着这个人,一动也不动。男人见他没有反应,立刻用手指探向他的脖子,见动脉还在跳动,他放下心来,柔声道:“你家住哪?你爸爸妈妈呢?”
塞缪尔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接着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塞缪尔又一次从黑暗中苏醒,仿佛置身于深海中,整个身体十分沉重,他睁不开眼,也动不了,只是周围十分安静,能听到水滴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能隐约听到一些人声了。
“没什么大碍,营养不良,贫血,注射完这瓶葡萄糖,带他去吃点好的就可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您知道他是谁家的孩子吗?”啊,是刚才救了自己的那个人。
“流浪儿吧,在附近徘徊好几天了。”
“这样……”
塞缪尔缓缓睁开眼睛,神情茫然地环视着四周,雪白的墙壁,还有冰冷的金属,低头看见自己的手上插着什么,下意识地惊恐让他疯狂地挥动手臂,要把注射针甩开,旁边的护士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连忙跑了过来,想把他按住。可毫无作用,这个孩子状若疯癫地攻击着接近他的任何人,好几个护士被咬伤了,站在不远处不敢靠近。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边传来,一个褐发男人推开玻璃门,他扫了一眼仿佛台风过境般的注射室,毫不犹豫地大步走向风暴中央的小孩,而那孩子见了他,居然不像刚才似的抵触,只是傻傻地看着对方靠近,被抱在怀里安抚。
“没事的没事的,护士姐姐们只是在帮助你,没事的。”塞缪尔被男人抱在怀里,不停地抚摸着脑袋,似乎完全不介意自己现在身上还是脏兮兮的,任由泥土弄脏对方身上的白色衬衣。
见孩子已经镇定了下来,男人回过头朝护士们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虽然依旧很生气,可看到这张姣好的脸,护士们的怒气不禁缓和了许多,就不去计较这个小疯子的行为了,只是纷纷皱眉看向自己手臂上的伤痕,心底暗暗思索着要不要去打狂犬疫苗。
塞缪尔呆呆地看着男人手脚利落的帮着护士们收拾残局,目光一直跟着那个修长的身影,完全无法移开视线。收拾完毕后,男人朝他走来,看了看上方的吊瓶,道:“快打完了,我去叫护士来帮你取针头,这次要乖哦,没事的。”
在护士给塞缪尔拔针的时候,男人接了一个电话:“嗯,对,庆华路口有家诊所这里,好,我看到你了。”
过了一会儿,走进来了一个涂着口红戴着墨镜的长发女人:“亚瑟,你突然叫我帮忙买一套童装过来,我还以为你喜当爹了。”
被唤作亚瑟的男人微微低下头,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道:“没有喜当爹,不过真是给小孩买的。”
戴墨镜的女人似乎白了亚瑟一眼,好像在说“买童装肯定是给小孩穿的啊弱智”,她拉下墨镜,打量起了塞缪尔:“别人都是同情心泛滥捡个小猫小狗,你倒好,直接捡个小孩回家了。这哪来的孩子啊,怎么脏兮兮的。”
亚瑟接过女人手上的纸袋,道:“谢谢。刚刚回家路上遇到的,被一群孩子欺负,我看着可怜就帮了他一把,似乎很久没吃饭,直接晕倒了,我就带过来看医生。这段路似乎不给停车啊,你的车……”
“我等下还有事儿,你自己处理吧,我先走了。”说罢,女人便朝亚瑟做了个飞吻的手势,离开了。
见塞缪尔用右手按着左手扎针的地方,傻傻地看着自己,亚瑟不禁笑了,他蹲下身,柔声说:“来,我先给你换身衣服。”
换好了衣服后,亚瑟又去旁边的一家日用品店买了一扎皮筋出来,将塞缪尔长长的灰发扎起来。“这样看起来好多了。”塞缪尔看着亚瑟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头,然后把自己抱了起来,“走,去旁边给你买点吃的,想吃什么?”
塞缪尔虽然被抱着,但双手完全不知道往哪里放,依旧害怕弄脏对方,听到询问,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亚瑟见状,似乎明白了什么,便不再询问,径直来到一家售卖便当的铺子前。此时正值下班高峰期,不少上班族在便当铺前排队,闻到塞缪尔身上的味道,不仅捂住了鼻子,用奇异的眼光打量着这两个画风完全不一样的一大一小。亚瑟似乎完全不在乎他人的眼光,毫不拖泥带水地点餐付款,便离开了。
走在人潮涌动的大街上,亚瑟拿起一块火腿肠喂给塞缪尔,对他说:“等下我带你去警察局,看看能不能帮你找到父母,你是走丢了吗还是……?”
塞缪尔没说话,只是不知不觉,大颗大颗的眼泪从脸颊滑落,他无声地大哭起来。亚瑟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他连忙放下塞缪尔,安抚他:“怎么了?别哭,啊,没事儿。都过去了,好吗?别哭了,乖。我……”他话没说完,就被塞缪尔抱住了,小小的双手紧紧地抓住亚瑟的衣袖,只是一个劲低头哭着。
亚瑟见状,叹了一口气,轻轻拍着孩子的后背,声音语气无比温柔:“嗯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今天先回我家吧,明天再说,好吗?”塞缪尔抽泣着,依旧低着头不与亚瑟对视,亚瑟也不强迫他,只是感觉他情绪稍微稳定了些,就将他抱起,朝自己的住所走去。
TBC